編者按

　　最初(chu)，打假(jia)人的出現(xian)是為(wei)了遏制(zhi)制(zhi)假(jia)商家，隨著時間推移，部(bu)分打假(jia)人利用(yong)法(fa)律法(fa)規漏洞獲(huo)取盈(ying)利空間，變成職業打假(jia)人，造成行政(zheng)、司法(fa)等資源的極大浪費，僅重慶地區質量糾(jiu)紛案件中(zhong)，超過(guo)2/3的起(qi)訴是打假(jia)人發(fa)起(qi)的，而打假(jia)人發(fa)起(qi)的訴訟中(zhong)超過(guo)七成撤訴。

　　在(zai)互聯網時代，職(zhi)業打假(jia)人變身職(zhi)業差評師(shi)，從誕生(sheng)之初就偏離(li)了打假(jia)軌道(dao)，靠故意抹黑商家、敲(qiao)詐(zha)勒索牟(mou)利。隨著(zhu)大(da)數(shu)據介入，職(zhi)業差評師(shi)的(de)生(sheng)存空間較(jiao)高(gao)峰時段(duan)銳(rui)減九成(cheng)。

　　又一年(nian)“3·15”國際消費(fei)者權益(yi)日(ri)，我們采訪了職(zhi)業打假人及其利益(yi)相(xiang)關者，試(shi)圖(tu)還原其真實面目。

　　職業打假第一人 王海的20年

　　現在的王海，似(si)乎距離20年前為了80多(duo)元錢一副假冒的SONY耳機而據理(li)力爭的憤青相去(qu)甚(shen)遠，也開始(shi)淡去(qu)了與“315國際消費(fei)者權益(yi)日”高度關聯(lian)的“打假衛士”的英雄(xiong)色彩

　　從1995年(nian)為了北京(jing)隆福大廈出(chu)售的兩副假(jia)冒(mao)SONY耳機索賠開(kai)始，山(shan)東人王海在(zai)無意間開(kai)創了中國職業打(da)假(jia)之路，成(cheng)為中國職業打(da)假(jia)標(biao)志性的“第一(yi)人”和“打(da)假(jia)”的代名詞。

　　現(xian)齡(ling)43歲的(de)(de)王海(hai)已(yi)經是4家公司(si)的(de)(de)老板，外界關于他商(shang)業成功的(de)(de)猜測和財富此(ci)起彼伏(fu)并不斷(duan)被(bei)刷新(xin)——“低(di)于30萬的(de)(de)案子不接”。

　　在“315國際消費者權益日”到來(lai)之際，王海(hai)接受《第一財(cai)經日報(bao)》記(ji)者專訪(fang)，明(ming)確回應公眾對其財(cai)富(fu)的各(ge)種猜測。

　　起步價(jia)30萬

　　王老板很(hen)忙。

　　王海手邊(bian)放著(zhu)兩部手機，此起彼伏地響，各種業務的電話。

　　“騙子太多了，根(gen)本接不過來(lai)。”坐在《第(di)一(yi)財經日報》記(ji)者(zhe)對面，他(ta)(ta)是一(yi)個面容憨厚略微(wei)有點發(fa)胖的(de)中(zhong)年男人，但對他(ta)(ta)的(de)雇主來(lai)說，王海是他(ta)(ta)們現在需要拐著彎(wan)兒才(cai)能請(qing)得動的(de)人，盡管他(ta)(ta)收費不低。

　　“以(yi)賺錢為手(shou)段，以(yi)打假為目的(de)。”王海在微博(bo)中這樣(yang)介紹自(zi)己。

　　市場流行的(de)一(yi)個(ge)說法(fa)是，他現(xian)在接一(yi)個(ge)“案子”的(de)起(qi)步(bu)價是30萬，最多的(de)時候(hou)，一(yi)個(ge)“單子”曾(ceng)經賺到400萬。

　　“那些都是有的(de)。”對于(yu)自(zi)己的(de)盈利，他并不(bu)刻意(yi)回避，也沒(mei)有更多(duo)夸(kua)耀(yao)的(de)意(yi)思(si)。

　　但他(ta)承認，這(zhe)(zhe)一(yi)行很(hen)賺錢，而且并不(bu)非(fei)常困難——當(dang)然(ran)，他(ta)說他(ta)有自己的獨(du)門(men)秘訣，這(zhe)(zhe)些不(bu)能說，不(bu)過(guo)“三年不(bu)開(kai)張(zhang)，開(kai)張(zhang)吃三年”，說到這(zhe)(zhe)個，他(ta)笑得(de)靦腆又(you)坦白。

　　從(cong)1996年成(cheng)立第(di)一家(jia)打(da)(da)假(jia)公司到(dao)現在(zai)，王海(hai)已經(jing)在(zai)北京、天津、南京和深(shen)圳(zhen)開設(she)了四家(jia)職業打(da)(da)假(jia)公司，主要經(jing)營“幫(bang)消費者維權(quan)打(da)(da)假(jia)、知假(jia)買假(jia)、替(ti)企業打(da)(da)假(jia)”等三種業務。

　　“業務量最大的(de)還是知假(jia)(jia)買(mai)假(jia)(jia)，但(dan)利潤貢獻最高的(de)是替企業打假(jia)(jia)。”他告(gao)訴《第(di)一財經日(ri)報》記者。

　　最多(duo)(duo)(duo)的(de)時候，他的(de)打假團隊有200多(duo)(duo)(duo)人，但(dan)出于風險控制(zhi)的(de)考慮(lv)，目前已經精簡至30多(duo)(duo)(duo)人。

　　“我們有意控(kong)制(zhi)公司規模，不(bu)想做得太大，也是(shi)希望能控(kong)制(zhi)風險，更(geng)多的人(ren)身風險來(lai)自于(yu)造假工廠，往往這種案子的收益(yi)和風險都會成倍增加(jia)。”王海表(biao)示。

　　2003年，律師黃立榮的突然(ran)死亡，讓王海真正(zheng)開始重視風險控制。

　　2003年(nian)12月，受雇于某(mou)打(da)假公(gong)司的律師黃立榮在對紫禁城國醫館監控取(qu)證時(shi)被對方發現(xian)，遭到暴打(da)，10根肋骨(gu)骨(gu)折、肝臟破裂(lie)。

　　“這本(ben)來(lai)(lai)是找到(dao)我(wo)們的一個案子，但我(wo)們沒接，他(黃立榮)剛好去我(wo)們公(gong)司應(ying)聘，聽到(dao)了這個，就自己去聯系對(dui)方接了下來(lai)(lai)。”王(wang)海向本(ben)報(bao)回憶說。

　　這次(ci)事件之后，王海將打假隊(dui)伍精簡為30人(ren)的團隊(dui)，大部(bu)分是(shi)合作多年的律師。

　　但(dan)依然(ran)還是會(hui)(hui)篩(shai)選到一些風險比(bi)較高的項目，比(bi)如收益高、社(she)會(hui)(hui)價值好(hao)等等，這時，就會(hui)(hui)不得(de)不面對更復(fu)雜的人和事(shi)。

　　“企業造假的(de)事情，追到最(zui)后幾(ji)乎(hu)都是地方保護，難度可想而知，”王海向《第一財經日報》透(tou)露，“不過(guo)這也(ye)沒關(guan)系(xi)。”

　　王(wang)海說他最多的時(shi)候曾(ceng)經帶過90個保鏢去現場，他不避諱自己在查案過程中的“黑(hei)白通(tong)吃”，“所以一(yi)些打假公司做不了的事情，我們(men)能(neng)做得下來。”他說。

　　這(zhe)樣的王(wang)(wang)海(hai)，似乎距離20年(nian)前(qian)，為(wei)了80多元錢一副假冒的SONY耳(er)機據理力爭的憤青王(wang)(wang)海(hai)相(xiang)去甚遠，也開始淡去了與(yu)“315國(guo)際(ji)消(xiao)費者權益日”高度(du)關聯的“打假衛(wei)士”、“刁民”的英(ying)雄(xiong)色彩。

　　但(dan)他(ta)并不認為自(zi)己是一個商人，盡管他(ta)承認這些都是“交(jiao)易(yi)”，但(dan)他(ta)強調，這些交(jiao)易(yi)的本質(zhi)并非首(shou)先為了(le)錢(qian)。

　　職業打(da)假江湖

　　本可(ke)以成(cheng)為(wei)職業打假江湖(hu)“大哥”的王海，并沒有順理(li)成(cheng)章(zhang)地變成(cheng)這個行業教父(fu)式的人物。

　　2015年3月(yue)，北京市朝陽法院公開的數據顯(xian)示，自新《消費者權(quan)益保護(hu)法》實施以來，不(bu)到一年的時(shi)間，朝陽法院共受理涉消費者的買賣合(he)同糾(jiu)紛案件496件，較上(shang)一年同期(qi)增(zeng)(zeng)長了近10.3倍。其(qi)中(zhong)網購(gou)糾(jiu)紛增(zeng)(zeng)長了近3.7倍，職業打假人(ren)“知假買假”對案件增(zeng)(zeng)長“貢獻(xian)”最大。

　　對于開辟了這個行(xing)業的(de)前輩“王(wang)海”，不(bu)少打假者(zhe)也有不(bu)同(tong)看法(fa)(fa)，一(yi)些(xie)職業打假者(zhe)認為，王(wang)海的(de)銳(rui)氣(qi)不(bu)如從前，“打得不(bu)夠狠”;而(er)輿(yu)論的(de)一(yi)部分觀點則指出，他無(wu)法(fa)(fa)排除(chu)給企業做槍手，以及“兩頭(tou)通吃”的(de)嫌(xian)疑。

　　王海回避(bi)了后面一(yi)種指(zhi)責，他強調，如果一(yi)個案子(zi)，可以尋求庭下和解，對雙方的時間、精力和經濟來說，都是“最合算”的選擇。

　　一些職業打假公司(si)也會來尋求(qiu)王(wang)海公司(si)的合作，有些案子(zi)它們有困(kun)難，或者為了盡快出(chu)結果(guo)，這樣暫時(shi)性的合作互惠互利，王(wang)海并不排斥。

 　　更多(duo)時候，他并不(bu)關注同(tong)行做了什么，這些小到(dao)一(yi)兩(liang)人，多(duo)到(dao)五六人一(yi)家的打假公司(si)都有自(zi)己的生存之道，彼此不(bu)打聽是他們之間默契(qi)形成的江湖規矩。

　　更(geng)何況，在(zai)王海看來(lai)，“大家(jia)價值(zhi)觀不(bu)同(tong)，各有自(zi)己的特點，所(suo)以我也從不(bu)參與他們(men)的競(jing)爭。”采(cai)訪中，他向(xiang)《第一財經(jing)日報》表示。

　　近年來，王(wang)海(hai)接(jie)手了很多關于假(jia)藥的(de)案(an)子，王(wang)海(hai)的(de)假(jia)藥案(an)件(jian)(jian)一(yi)般是按(an)產品(pin)數量收費，查一(yi)件(jian)(jian)貨幾百(bai)元錢甚至(zhi)幾十(shi)元錢都有，數量通常(chang)很大，聯(lian)合工(gong)商、食(shi)藥監幫企業截獲后，最(zui)后按(an)件(jian)(jian)來計費。

　　隨(sui)著互聯網(wang)經濟的(de)發(fa)展，假貨都(dou)插上了互聯網(wang)的(de)翅(chi)膀，相比從前開(kai)始幾何倍數地(di)傳播，對于(yu)打假增(zeng)加了難度。

　　“一(yi)個(ge)微商賣(mai)假面膜的，以(yi)前一(yi)個(ge)月(yue)也就賣(mai)上萬(wan)塊(kuai)錢，現在做得(de)好(hao)的，賣(mai)個(ge)幾十萬(wan)不(bu)成(cheng)問題，這背(bei)后是(shi)多少人在受(shou)騙(pian)。”王海(hai)告訴記(ji)者(zhe)(zhe)。“回過(guo)頭來看(kan)，20多年過(guo)去(qu)了(le)，騙(pian)子只有(you)一(yi)點(dian)點(dian)進(jin)步，但(dan)是(shi)消費者(zhe)(zhe)一(yi)點(dian)進(jin)步都沒有(you)，所以(yi)，被騙(pian)還是(shi)那么容易。”他認為。

　　他鼓勵消費者(zhe)變得聰明和強大起來，因此正在(zai)籌劃一(yi)個微信上的(de)語音函授(shou)課程，教那些(xie)個人打假者(zhe)如何提(ti)高技術、控制風險，初期定(ding)價1萬元，大概三(san)四節課，“聽的(de)人應該不少”，他自信地說。

　　商業項(xiang)目之外，王海(hai)有兩個公益(yi)項(xiang)目一直在做，接(jie)待消費者維權保護的“王海(hai)熱(re)線”，以及(ji)“和(he)諧社區發展中心”項(xiang)目，旨在幫助業主(zhu)成立委員會，保護合法權益(yi)不受侵害(hai)。

　　但他(ta)的終(zhong)極夢想是做中國(guo)的消(xiao)費者維權委員會，這個(ge)被他(ta)稱為(wei)“孩兒他(ta)媽協會”的組織將(jiang)自己成立(li)第三方獨(du)立(li)檢(jian)(jian)測實驗室(shi)，消(xiao)費者拿(na)來商品就(jiu)可以做檢(jian)(jian)測，是那種真正(zheng)地為(wei)消(xiao)費者維權的機構。

　　王海毫不(bu)(bu)隱諱地認為，中國的消(xiao)協和(he)企業走得太(tai)近(jin)，并不(bu)(bu)能真正代表(biao)消(xiao)費(fei)者利益;而對(dui)目(mu)前大(da)多(duo)數第(di)三方檢測機構來說，“企業是它們長期的客(ke)(ke)戶(hu)，它們不(bu)(bu)會(hui)因為消(xiao)費(fei)者的一次送檢，就丟掉企業這個大(da)客(ke)(ke)戶(hu)。”他表(biao)示。

　　與此同時，“吹哨人(ren)法(fa)案(an)”(舉報(bao)(bao)人(ren)分享罰(fa)款)的建(jian)立(li)也是他的長(chang)期(qi)夢想——如果能建(jian)立(li)“吹哨人(ren)法(fa)案(an)”，將對企業的罰(fa)款30%到50%分給舉報(bao)(bao)人(ren)，會讓每一(yi)個(ge)知情人(ren)，即(ji)使是企業高管也有(you)動力(li)成為(wei)一(yi)個(ge)義務監管者。

　　“以(yi)前我是(shi)個(ge)典型的憤青(qing)，如果在(zai)街(jie)上(shang)看到城管打小販(fan)，肯定就抄起磚頭拍過去(qu)了;但現(xian)在(zai)不(bu)會了，我會上(shang)去(qu)勸(quan)架，把(ba)他們拉開。”王(wang)海認為，“目前的打假也是(shi)，騙子太多，要做的事情太多，別著急，一(yi)樣一(yi)樣慢(man)慢(man)做。”